2013年7月20日，星期天，像平常一樣，在北京六裏屯附近的馬路邊，56歲的張秀堂坐在自己的三輪板車上等生意。清瘦的他臉上架着老花眼鏡，在等待的間隙他喜歡看看書報。手裏卷着的是他之前收來的一本雜誌。
來生意了，老張將花鏡放進車籃的眼鏡盒。
大姐指着老張板車上捲起來的硬紙箱，説她家有一些這樣的紙盒。
老張看了，表示這些紙箱他願意出5元錢收，他隨即從身上掏出5塊人民幣。大姐覺得太少，表示先留着以後再賣。
一起下樓，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電梯間。
老張又陷入了等待。
在等待的間隙，他從垃圾桶裏拾回兩個礦泉水瓶。那是一個同行剛丟進去的。老張説：怎幺丟了？同行嫌賣不了多少錢。
兩個小夥子推來廢舊空調一部，老張和幾個同行一起上前看貨。小夥子開價600元，他們砍成300。
老張：最低多少？對方：500。老張覺得太貴。
雙方談不攏，兩小夥去別的地方尋找出手機會了。望着他們的背影，老張説：400，400就要了。對方頭也不回，走了。
又陷入了等待。無聊的間隙，老張和同伴打量起我騎來的自行車。
老張給出收購自行車的價位：20。又説：20我也不要。隨即大笑。
中午1點，老張到附近的饅頭店買了兩個糖三角。
回到板車上坐着吃午餐。糖三角1元一個，老張的午餐花費2元人民幣。
吃完糖三角，老張躺在車上午休。
午休過後，陷入新的等待的老張。
太陽西斜，板車所在陰涼處被太陽侵蝕。老張起身把車挪動一下。
挪車後，老張細心查看自己的車，防止出現毛病。
坐在板車上等待的老張，被動物醫院門前的場景吸引。老張説他住的村裏，一個小孩母親被人殺害，小孩沒錢看病，附近的人接濟了一些食物，這幾天沒有看見人影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老張感歎人無錢治病，動物做次手術花費好幾萬，打針也好幾百。
老張在為板車打氣，一人牽狗經過。
下午5點20分，老張一天都沒有什幺收穫。他把早晨從家帶出來的一些廢品和拾撿的礦泉水瓶推到附近的收購站去賣掉。
因為東西不多，老張將它們就近賣掉。
如果東西多，他選擇送到大的收購站，那裏分門別類收購，划算。
紙箱、礦泉水瓶和鋁盆等物件一共賣了12元錢。
老張接過錢。
老張買晚餐。
老張買了4個花捲。晚上吃兩個，明天早晨吃兩個。一天沒有生意，老張沒有了中午時的笑顏。如果把每天的生活成本平攤，老張今天算是虧本活着了。
回到路邊繼續等待。
晚上7點，老張走在回家的路上。前面的車滿載着貨物，老張有時候也像他們那樣。他們是拖着貨物送到收購站去。
老張在等紅燈，老張説他的願望是多掙點錢，買輛載客的三輪車，幹上拉人的活。那樣比收廢品掙錢一些。不過三輪車載客風險大，交警、警察和城管都管，收了車損失大。幹收廢品也會被收車，不過只有城管收。老張被收過一次，那是去年12月1日，花2000元把車贖了出來。老張説：説我違法可以，你可以不讓我幹，但收車撈錢，這不公平。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幹這個？
老張回到東五環外的住地，平房村。
老張把三輪車電池搬回屋裏。
回家第一件事是給電池充電。老張説之前他都是用腳蹬，最近才改裝成電動。電機600多，電池300多，充電器30多，加上改裝費，1100多塊。腳蹬的三輪車價格300多。
老張坐在房間裏吹電扇。這間屋子約10來平米，租金一個月450元。水費不要另算，電費1塊5一度，加上電費每個月500元左右。老張説之前租住得更遠一些，那裏拆遷後才租到這裏來。老張問我：最近北京出台措施説租房一個人不能少於15平米？我説是5平米每個人。老張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目前和妻子還有女兒三個人住在這間平房裏。妻子在家樂福上班，做保潔，女兒在大悦城上班。
老張是河南漯河人，年輕的時候當兵去了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户口也落在了東北。後來黑龍江建設兵團撤銷改成農場，老張因為缺乏購買大型農場機械的資金，選擇了出來。老張説自己進入收廢品行業較晚，進入早的承包了一些小區，每個月交點錢，收得多也不太累，自己07年才進入，幹得不好，加上治理污染，經濟下滑，鍊鋼鍊銅倒閉，收廢品也越來越不好乾了。老張説再過幾年自己60歲時建設兵團就會有退休金拿，到時候日子會寬裕一些，不過並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想法，做點事也是鍛鍊身體，除非幹不動了。問老張可有快樂的時候，他説當然，小時候和大家都有快樂，但現在是金錢社會，出力的不掙錢，掙錢的不出力。想掙錢掙不到，談何快樂？
ps：這組圖片是去年夏天拍的。那時北京剛出台羣租房的相關規定不久。現在到處是打擊羣租房的標語，我也被迫從原來的隔斷間租到正規間了。雖然是自己住的，要舒服一些，但每月2000出頭的成本未免有點奢侈。
